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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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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好茶,但沒有一個好的沏茶人,茶的精髓也難以發揮出來。慕白愛茶,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有蘇嬤嬤這個會泡茶的人。

啟文帝曾讚嘆過她這一套好手藝,慕白幼時為了給父皇過壽也跟著蘇嬤嬤學過一段時間,但終究因為年幼心浮氣躁,泡不出來那種味道,但因為一個學得用心,一個教得認真,他也算得到了幾分真傳,雖未博得龍心大悅,但也因為孝心難得,教人挑剔不出錯來。

“走了。”慕白啜了一口,把茶杯擱在侍女手中的瓷盤上。他端茶的姿勢很是優雅,三分像蘇嬤嬤,三分像厲後,剩下的才是他自己,旁人瞧著只覺得好看貴氣,但不會顯得陰柔女氣。

“為什麽不多留留他,是顧忌到蘇將軍,還是你覺得生疏了不好留?”奉茶的侍女早就被屏退,屋子裏只剩兩個人,蘇嬤嬤說話自然也就大膽了許多。

“蘇之冉不一樣,如非必要,我不想把他牽扯進去。”畢竟是這兩輩子唯一交心的友人,這份友情實在難得,慕白並不願意就這麽毀了它。

“可是……”蘇嬤嬤還想說些什麽,慕白卻出聲制止了她。

“好了,他的事情暫且不提,蘇穎,你要記得我是你的主子。”慕白雖然敬重蘇嬤嬤,可也沒到任由對方指點的地步。他懂得分辨是非也有自己做人的分寸,就算再縱容也不曾忘記主仆之分。

你把自己看得輕了,別人自然會看輕你,這個道理是他在厲後跟前學的。雖然對方並沒有開口教他什麽東西,但慕白確實學到了很多。

這一句出來女子便住了嘴,雖然略帶不甘,也還是斂了自己臉上的不悅,行了個禮便離開了書房。

大約過了一刻鐘,書房的門便被打了開來,屋子裏很快暗了下來。伺候安王洗漱的侍女們因為蘇嬤嬤的吩咐早就端了熱水在臥房裏候著,慕白又在床頭讀了會書便熄了燈睡了。

屬於蘇嬤嬤的房間沒多久也暗了下來,但人卻未在床上躺著。這次王府外頭沒有停什麽馬車,但蘇穎還是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小主子長大了,也懂事了不少。”從暗道裏出來的蘇嬤嬤是從眼到心裏透著喜悅。

她面前的年輕男人著一襲白色長衫,青玉簪束發,身姿挺拔,整個人像是水墨畫裏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教導慕白學習為人的太傅夏銘安。

“這次怎麽改走暗道了,你不是不怕被人瞧見?”男人生就一副仙人面孔一張刻薄嘴,哪怕眼前人和他有多年之交,他也照樣能毫不留情諷刺。

“上次是意外而已,他還有點用,不過你放心,他絕不會有機會把他瞧見的東西說出口。”蘇穎指的他自然是無意間瞥見兩人疑似幽會的何藥眠。

何藥眠是個江湖人,還是個聰明的江湖人。雖然為太子所用,但並非太子忠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只要他們不觸碰朝廷的底線,朝廷總願意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蘇穎和夏銘安而言,只要對方不洩密,像何藥眠這種麻煩就沒有必要沾染上。

“你今天怎麽這麽多感慨,還是小主子又出了什麽狀況?”這些日子朝野之上很是平靜,夏銘安心情不錯,說起話來也沒有以往那般冷淡刻薄。

自安王出宮建府之後,夏銘安和蘇穎見面的次數就增加了不少,但仍舊算不得多。只是比起之前只有交接情報資料,兩個人談話的內容裏頭顯然多了不少慕白的日常瑣事。

“你知道嗎,我今兒個居然從小主子口裏頭聽見了我名字,我都多久沒聽見別人這麽叫我,久到連我自己都要忘記了我究竟叫什麽了。”女子顯然很是激動,一向鮮少表情的臉上幾乎要落下淚來。一個勁地感嘆小主子長大了,性子沒以前綿軟了,人也高了雲雲。

男子的俊顏終於變了臉色,開口打斷了對方的煽情表演,語氣裏帶了一絲不耐:“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講正事。”

被喚作蘇穎的女人這才斂了神色:“太子妻妾都有了,可是安王府別說當家主母,連個妾都沒有。我也探過小主子的口風,他似乎沒有納妾的意願,所以我想讓你去向啟文帝請旨賜婚,將你的庶妹嫁給小主子做個妾室。”

夏銘安簡直要笑出聲來:“荒唐,我父母早亡,就生養了我一個,哪裏來的妹妹,更別提庶妹了。更何況要我真有妹妹能讓我向皇上請旨賜婚,我怎麽可能讓她去給人家做小?!”

蘇穎盯著他看,話也拖長了說:“自然是有的,我覺著,靜荷那丫頭就挺好。”

夏銘安止了笑,烏玉一般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直教她看得心裏頭發毛。“便如你所願,不管怎樣,小主子總是得娶妻生子的,這樣拖下去不行。要是賜婚不能成功,你就給他下`藥吧,決不能夠讓綿延了幾百年的血脈斷在小主子身上。”

此時此刻慕白在臥榻上睡得很是安穩,並不知道自己敬重的蘇嬤嬤就這麽三句兩句就決定了自己未來妾室的命運,不過他就算他知道,也不會開口阻止,因為這一場賜婚註定了就不可能成功。

慕白成年之後便可以上朝議事,朝堂之上多數是太子這一派的人,另一派則是貴妃張瑾娘家的勢力,他們是啟文帝用來制約厲家也是為太子能有個穩定江山的好棋子。

比起那些所謂的太子`黨羽,敏貴妃背後的這一幫子人顯然要對他客氣的多。

慕白對這些官員的態度卻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統統是不冷不熱,不對誰輕蔑也不對誰諂媚。他在朝堂裏的地位就該是這樣的態度,啟文帝給他安排的官位雖然看起來高高在上,但沒有半分實權。這樣的存在既不會被人輕視,也沒有什麽值得人巴結為之背叛太子的地方。

慕白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通過這些朝廷命官來站穩自己的腳跟,他的視線一直放在外頭。到現在也只是想著法子先離這個是非之地遠點,如果能夠有自己的封地,就算慕言繼承了皇位,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哪怕對方上門,他也完全有把握把對方的士兵弄死在封地外頭。

正當慕白盤算著如何能夠讓自己的父皇把他送到他想要的那塊封地的時候,宮裏頭傳來個很是糟糕的消息,夏太傅給啟文帝遞了個私人的折子,求的是一旨賜婚,為的是他的妹妹和他教過的學生,二皇子慕白。

據可靠的消息,啟文帝當時的臉色極其難看。把折子都摔在了地上,這婚約啊,怕是成不了。

那張記憶裏的臉這才浮現在慕白的腦海裏,他倒不是心疼了這樁毀了的婚事,只是驚訝,那個本該是他婢女的靜荷,什麽時候竟成了夏銘安的庶妹!

☆、十五章

如慕白所料,夏銘安的折子被駁了回來。不僅如此,啟文帝還大發了一通脾氣,說的是夏家庶女行為不檢點,和其他男子有染,別說是嫁給安王做個妾室,就連為奴為婢都是臟了安王府的名聲。

吉祥對那個被毀了名聲本可能成為這王府裏的人的夏靜荷很是好奇,這幾天都顧著聽這一件事了,跟著慕白學起嘴來也是像模像樣的。

他捏著鼻子模仿慶來酒家裏那個胖胖的老板娘:“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夏太傅有個妹妹,可是人家真要讓自家妹妹嫁進安王府,肯定要保證自己家的姑娘是個端莊賢惠,名聲清白的。想必那該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養在深閨裏也應是個安分守己的。”

現在是刻意壓低聲音學那個有點兇兇的老板:“你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當今聖上的家事也是你這人能夠非議的,還是去後頭盛你的酒,要是官差找上門來,當心他們割了你的舌頭。”

周圍漂亮的侍女都被他逗得捂嘴直笑,慕言卻冷了臉,教人給吉祥掌嘴二十。

他從來沒發過這樣的火,臉色陰沈得能滴出水來。吉祥被嚇壞了,嘴巴都扇腫了,當天也沒吃飯,躲在被子捂著嘴偷偷的哭。

和他交好的侍女錦繡拿了消腫的藥膏過來,一面給他抹藥膏一面解釋:“這種事情能亂學的嗎,王爺叫人打你是為你好。要是將來王府出了事,就是你這一張破嘴給毀的。”

吉祥還是一個勁的哭,眼睛都成了大桃子。

錦繡嘆了口氣:“你要知道,清白的名聲對姑娘家多重要,原本那夏姑娘能嫁個好人家的,出了現在這檔子事,除了那種為了利益的小戶人家,誰還敢攀上這一門親事啊,就算真的勉強嫁過去了,一個女子頂著婚前失德的壞名聲,在夫家那日子可不會好過。”

錦繡嘆了口氣,“藥膏我放在這裏了,你慢慢擦,等好了就去廚房,王爺讓人給你留了飯,以後千萬別再說這事了。”

吉祥總算是不哭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僅是夏靜荷遭了殃,就連著遞折子的夏銘安也被牽連,接連著幾天上朝皇帝都沒給這位前些時候風頭極盛的太傅好臉色看,小絆子倒是下了不少。

不過人才畢竟是人才,啟文帝既是明君,自然也不會為了這種事而把人給貶到邊遠地區去。更何況,所謂夏家庶女的品行不端只是他胡編亂造的借口,已經把人家的妹妹坑了,他還不至於為了這莫須有的罪名把自己的能臣也給坑進去。

冷落了一段時間,啟文帝又找了個由頭把對方提了一級,算作是安撫。

不得不說這一招還是很有用處的,既不至於寒了那些臣子的心,又讓他們絕了打安王婚事的心。

都說天威難測,朝堂這段時間的太過平靜難免讓有些人蠢蠢欲動。皇帝這也算是一石三鳥,順帶著整頓了一下朝綱。

夏銘安的折子被駁回的時候,慕白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也不覺得心寒意冷。啟文帝和厲後就是這般偏心他有什麽法子,平民百姓家拿自己一個兒女的去倒貼自己心愛的孩子的有多,偏心到可以稱極品的地步也是有的。

他的父母至少給了他錦衣玉食,就算漠視,不讓他娶妻生子他也認了,該難過的時候都已經難過夠了,這宮裏頭多少生命還沒降生就被扼殺掉了,比起敏貴妃那個未成形就流掉的孩子,他要幸運得多。

他能夠平平安安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他的生母是厲後。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慕白只要還是正常人的思維模式,他對自己的父母也不會有太大的怨恨。

就像是小孩子被搶走了疼愛,他們只會對搶走的人產生巨大的敵意,對偏心的人反而沒有太多的怨恨。北國是重孝的,以慕白的情況,他興許可以埋怨甚至怨恨,但是真要做出些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被戳著脊梁骨罵的只可能是他。

接到啟文帝下的有關安王婚事聖旨後,慕白喚來了蘇嬤嬤“我還未有娶妻的打算,嬤嬤你就先不要操勞這件事了。”夏靜荷的事情想來也只有最疼愛自己的蘇穎會做出來,他沒有責怪對方,也沒有嘉許。

在沒有得到足夠的權力前,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更何況連蘇嬤嬤都能夠自作主張,誰知道他娶回來的女人會招惹出什麽麻煩,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府裏供著個不能動的花瓶。

夏靜荷要嫁給他又不是他招惹的,他還沒有那種菩薩心懷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來。沒什麽不好的,慕白平靜地想,站在他的位置上,越冷血受到的傷害越少,誰越狠心誰命越長。

不管是啟文帝、厲後還是慕言,他們的心都是冷的,僅剩點的溫情也只給了僅有的那麽幾個人。慕白別的優點可能沒繼承到,這一點倒是和那三位沒多大區別。

不隨意責罰下人,對人命的寶貴保持一定的敬畏之心,這是慕白和頂端的那位最大的不同。不過也僅限於此了,如果真要觸碰到他的利益,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因為夏銘安的折子,厲後特意派來心腹宮女請他進宮,敘了一刻鐘的日常,對方便扯到了正題上:“你年紀還小,這京都也沒有適齡的好女子,婚事先不急。不過你也到了通人事的時候了,這一點母後倒是疏忽了,我這裏有些調`教過的宮女,你要是喜歡就帶回去兩個,她們都是懂分寸的,不會在正妻還沒入門之前誕下子嗣的。這女人家的事啊,你們不懂,如果你不喜歡,我給你找幾個更好的。”

這還是她頭一次對著慕白這般溫情,可惜後者一點也不覺得受寵若驚。

“謝謝母後,不過不用了。她們都及不上母後半分,太醜了,我不喜歡。”慕白睜著眼說瞎話,最後自然是一個人也沒帶出宮去。

等到他出了宮門,厲後的下巴又揚了揚,臉上的笑也斂了起來,把站在屏風後頭的皇帝陛下喚了出來:“好了,現在沒人了,你自己說說吧,他的婚事你準備怎麽辦?”

“等東宮傳出喜訊再說,如果不行,就過兩年把付家的女兒嫁給他,等東宮什麽時候傳出喜訊,給他休妻再娶便是。”

付家的女兒長得雖然漂亮,卻是個石女,有這樣的正妻把持後院,安王府是決計不可能在東宮前頭傳出喜訊。

“那就這樣吧。”身著鳳袍的女子有些疲倦地靠在榻上,“還是言兒的身體的要緊,子嗣的事就先緩緩,不要逼得他太緊。”

☆、十六章

慕白知道蘇嬤嬤是個不簡單的,也知道對方和自己的太傅有私底下的交情。

不過在他的記憶裏對方還沒來得及就去了,夏銘安則是在慕言上位的第二年告病還鄉,就算他們真有什麽權力要移交給他,結局沒成功就都是一片浮雲。

半瞇著眼睛,慕白手中的柳葉刀咻得一聲飛了出去,直直地插`進草叢裏。

他走了過去,彎下腰從茂密的草叢裏提溜出一只灰色的兔子。那把銀閃閃的柳葉刀剛好插在兔子的心窩。

慕白提著它的耳朵,對著站在他後面的男人朗聲一笑:“這麽肥的野兔子,夠師父你今天晚上用頓好的了。”

“做的不錯。”站在他身後的是個身材消瘦的男人,鷹鉤鼻,眼睛小但很是銳利。一身麻布短褂,在這種偏冷的天氣卻絲毫不覺得寒冷。

“眼睛不錯,不過力度還不夠,”瞧慕白臉上有了幾分喜色,那中年男子走了兩步,接過慕白手裏的兔子,手微微一動,那鋒利的刀刃就直接穿過灰兔子肥碩的身軀,沾著血漬的刀便到了男人的另一只手上,“你下手還得再狠,再準。不然對方要是命大沒咽氣,死的就該是你了。”

“師父說的是,徒兒受教。”慕白也收斂了得意的神色,把那兔子接了過來,熟練地做起下人才做的事來——給兔子剝皮,順帶著清理內臟。

出宮建府的唯一好處就是享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當年教過慕白習武的師父曾經稱讚過他是個好苗子。

重生以來他一直在強身健體這方面費了不少工夫,雖然沒有傳說中內力這樣的東西,但比起一般人來說要強上幾分,在壯年男子裏也已經可以說是頗為強壯了。

他口中的師父是敏貴妃托了人送進王府的,很有幾分本事,加上慕白肯下工夫,底子又很是不錯,這幾年下來,身體裏也多了一些可以稱作內力的東西。

要是玩真的,撂倒幾個大內侍衛沒有太大的問題,加上教他的師父傳授的一些比較特別的搏鬥技巧,基本可以保證他在某些情況下依靠自己的武力全身而退。

慕白清理完手裏的兔子,命下人把之前燒烤野味的架子弄來,又從廚房取了些材料,用幹的松樹枝架起了小木堆,燃了火就開始在王府的院子裏烤兔子。

肥嫩的兔子在火裏烤得滋滋作響,開始散發香氣的時候那男子就拍了拍褂子在慕白身旁坐了下來,“我說徒兒啊,你看看,這兔子這麽烤肯定是不夠香的,哎,對對對,多放點胡椒,還有鹽巴,我愛吃這個。”

“別著急,這是您的,逃不了。”慕白一手轉動著串著兔子的細木棍,一手在上頭均勻地撒著調味料。

等兔子烤好了,那中年男子也不嫌燙,火急火燎地張嘴就咬,沒消多久一只兔子就只剩了骨頭,在吃得滿嘴流油之際,他也沒忘記慕白這個好廚子。

“你天賦不錯,可惜就是年紀大了些,要是小時候肯像現在這樣,別說是一只兔子,我保證你連一群狼也鬥得贏,可惜了。”

不過想到慕白的身份,那男子也只是嘆了口氣,惋惜地拍了拍這便宜徒弟的肩膀,“好好努力,我的徒弟可不能只有這麽點本事。”

“師父說的是。”慕白派人清理了地上的骨頭和燒烤架子,送走了那男子。

等進了自己的書房,用清水洗凈手上的油漬和血跡,慕白又拿潔白的帕子把之前用來清理兔子內臟的匕首擦得幹幹凈凈,他把帕子往上頭放好,輕輕往下一拉,帕子就成了兩半,晃悠悠地飄到了地上。

這是他這個師父用玄鐵打造的匕首,在他的生辰送了他當賀禮,便一直被他貼身帶著用於防身。

想了想剛才對方的嘆惜,他也不是一次兩次被說在武學不可能有大造詣了,不過慕白對這樣的程度已經很滿意了。

他不是什麽癡迷於武藝的武癡,這些東西能精進一分是一分,用來自保的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武學還不至於那麽重要。

慕白在椅子上小憩了一會,書房關著的門被人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冷風呼啦一下灌了進來,慕白被寒風激得睜了眼,門外頭卻沒有一個人,只有門被風吹得作響。

慕白喊了一聲,外頭的侍衛像是從睡夢中被叫醒一樣,連忙把門給關上。他這才點了燈,拿了書桌上不知何時多了的賬本看起來。

都怪剛才的野兔子,他幾乎要把今天是初三忘了。

慕白擰著眉,翻開賬本一頁頁的看,越看到後面眉頭越是舒展,不過賬目實在太多,他看了半晌,也才堪堪翻了十幾頁。

在宮廷方面有敏貴妃在慢慢滲透,他不好明著出面,需要做的事情也並不多。除了書法和畫畫,他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宮外頭的勢力,而在宮外,幹什麽都得要錢。

安王府雖然是錦衣玉食供著,但可供使用的銀票和現銀並不多,而且多數都帶了特別的印記,要是大數額的使用不可能不驚動宮裏的那幾位。

這個時候就完全要依賴慕白上輩子的記憶了,他在經商方面的天賦並不算高,但是憑借著這些記憶,投機倒把的事情做了不少,一點點的錢經過無數次的翻倍,自然是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這些錢多少是以私產、鋪子和古董之類的形式存在,流動的資金並不算大,只要做的足夠低調也不至於引人矚目。

北國的皇室子弟都有幾分薄產,慕白明面上的幾處莊子也只夠支持安王府平日裏的花銷,要是單靠這些銀子,慕白想要去做些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事情還真不可能。更別說去做招攬能人志士,招兵買馬這種極度燒錢的事。

這又不是亂世,僅憑著聲望和口頭的許諾就能招攬一些義士,處在慕白這種情況做什麽都需要錢。

雖然他投機倒把掙了不少,可是用出去的也不是個小數額,還好他一年前手底下多了個真正會掙錢的,不然他還得愁著錢財這種身外之物。

想到那個笑面狐貍,慕白的心情也好了幾分。

都說士農工商,在北國,商人的地位不算太低,可也稱不上高,除了比較有錢和交的稅要略多一點外他們和普通的百姓沒多大區別。

對這些人慕白倒說不上瞧不起,只是術業有專攻,他對經商實在不感興趣,盡管靠著那些記憶他做得比大多數商人都要成功,這也並不意味著他是塊經商的好料子。

這種事情還是應該交給專門的人做,還是讓那個家夥給他累死累活、當牛做馬去吧。

看完整本賬簿讓慕白從上午一直坐到了晚上,他一邊看,又取了紙張另外寫。等到薄薄的一本賬翻完了,他寫的東西也差不多成了一摞。

慕白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大腿,取了之前凈手的金盆過來,用燭火把賬本和他寫的東西都燒了個幹幹凈凈。

又重新拿了張白紙,用小字把重要的幾點都羅列出來,交代了十餘條,等墨幹了,在把白紙折好,夾在了他最常翻閱的那本雜記的第七十八頁。

熄了書房裏的燈,慕白這才開門出了書房,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已經昏昏欲睡了,等房門開了關上,他們才醒過神似的連忙站得筆直。

看到慕白已經走了幾十步遠,又連忙跟了上去,準備等到了安王臥室就和今天守夜的兄弟換班。

等第二天,他吩咐下去的事情也該辦好了,慕白拉好被子,眼皮打了會架便徹底合在一起。他的臉上是那種事情做完的輕松,雖然只是暫時的,也足夠他今晚做個好夢。

☆、十七章

安王慕白原來是個斷袖,他傾慕的是付司空家的小兒子,付益閣!

繼太子大婚、蘇家凱旋、溫家公子嫖`人未遂之後,王爺是斷袖的傳聞像個晴天驚雷在整個京都都炸了開來,以星火燎原的速度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而傳聞中暗戀付家小公子的安王太陽爬上三竿才起了床,遵從自家師父的交代練習了一會對方傳授散打招式,用了些清淡的食物便搬了東西到自己最喜歡的亭子裏優哉游哉地開始寫字畫畫。

之前在外頭聽閑話的小書童吉祥喘著粗氣跑了進來,“主……主子……”小吉祥跑得太快,扶住亭子的一根紅漆柱子,喘了半晌,斷斷續續地就是沒把話說全。

慕白和他所畫之物,那只雪白可愛的小狐貍一起擡了眼看他,四只烏亮的眼珠子盯得小書童心裏發慌,連氣也不喘了,啞了聲說不出話來。

“這麽著急幹什麽,有話慢慢來。”慕白把小狐貍的尾巴畫好,筆擱在硯上,一旁的侍女貼心地給小書童遞了一杯水。

吉祥歇了會,擼直了舌頭總算說完了話“坊間現在都在傳您喜歡付益閣,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長舌婦,還說您昨天偷去了付家的後院,就是為了那個嬌滴滴的小公子,可您明明哪裏都沒去,他們這不是汙蔑嗎?!”

瞧著對方一張委屈的臉,慕白啞然失笑,吉祥被笑得莫名其妙,又嘟嘟囔囔開了口:“他們本來就是汙蔑嘛,對了,我剛剛還聽人說了,付家夫人已經做了馬車去宮裏頭了,聽說要是給她的心尖尖討回公道,說到這裏,少年腳尖在地上磨了磨,有些不安地開口:“皇後娘娘不會不分是非的吧。”

他一來就是進的王府,也知道自家主子和當今皇後不大親近,怕慕白受了委屈,仗著慕白性子溫和對他又好,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不經腦就脫了口。

“你想多了,她進宮是自然的。”沈吟片刻,慕白給了這麽一個回應,便收拾了東西,抱著蘇之冉送他的寵物準備去蘇家拜訪。

付家和當今皇後的母家有著姻親關系,付司空的正妻就是厲後的族妹。

她為付司空付提章誕下了一子一女,付家兩個妾室生的都是女兒,付家對獨子付益閣可謂是給予了極大的期望,後者也確實爭氣,憑著一張俊俏的臉蛋和好文采躋身京都四公子,還排在溫亦韶的前頭。

付益閣是付司空和那位厲夫人的心尖子,自然也是付老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尖。

慕白選他而不是別人自是有自己理由的,京城四大公子都是好皮囊,好文采。

傾慕他們的男女大有人在,平常和這些文人墨客談論風月的時候,這幾個人沒少在各個場合出風頭,慕白會喜歡上其中的一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溫亦韶肯定是不行的,他在當太子伴讀的時候就一直與慕白交惡,至於另外兩個,一個是娶了妻子,夫妻恩愛和諧,另一個是妥妥的書呆子,文采雖好,卻不是個能招人喜歡的男子。

而付益閣,身形相對嬌小,模樣好,為人也不錯,重要的是他和皇家沾了那麽點裙帶關系,比起其他人,和慕白來往的次數多些,關系也更顯得親密。

蘇家離安王府距離不算是太遠,慕白沒有騎馬,也沒有坐馬車,換了身普通貴公子的行頭,帶了些銀兩和兩個仆從就往蘇府走。

如他所料,大街小巷,酒肆茶館多得是人小聲討論著這安王傾慕付家小公子的事。

路經一家酒樓的時候,一樓的說書先生也不說書了,跟著一群食客在那裏大侃特侃,慕白也駐足停下來聽他講。

那藍衫的說書先生發揮了他平日裏的本事,一張嘴皮子動個不停,講得那個叫唾沫橫飛:“你們知道那個付家小公子的事了,我也不多說,但有些你們可不一定都知道。”

底下一堆催他快說的,那說書先生才掂了掂自己的胡子開口: “我們都說這付益閣嬌兒郎是付司空家的心尖尖,未來光耀門楣的希望,雖然人是弱不禁風了點,但還是個男人嘛,要是娶個彪悍媳婦,將來生個胖娃娃還是能讓付家陽盛陰衰起來的。可惜啊可惜,這麽一個嬌兒郎被那斷了袖子的安王給看上了。”

“切,這些我們都聽過了。”底下倒著喝彩說風涼話的全起來了,那說書先生不慌不忙開口:“你們可別急嘛,那你們可知道,付老夫人一下沒喘上氣,當即就昏厥過去了?現在那位了不起的厲夫人已經進了宮,向咱們的皇後娘娘哭訴去了?”

“那會怎麽樣?一個是姊妹,一個是兒子,這些皇後娘娘難做了。”有人嘖嘖開口。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是安王似乎不那麽受寵又不占理,究竟皇後會偏心哪一邊呢,這就要等後續了,且聽下回分解。”

“切,快回去說你的書吧,當心付司空家的把你這碎嘴的捉起來。“底下噓聲一片,還有人朝著那藍衫男子丟了些下酒的花生米。

沒人註意到有個一身貴氣的年輕公子來了又離開,就像這別人家的醜事也不過他們飯後茶餘笑料,只是笑笑便是,不會多放在心上。

就像是剛才那說書先生說的,那位厲害的付家夫人現在已經進了宮去了皇後的立政殿。

慕白自然不會傻到這個時候去和人碰上,也沒想過要去搶占先機,先做個受害人的面孔。因為厲後根本不會相信,他又何苦浪費精力在這上頭。

和慕白料想的一樣,經過厲夫人的一番哭訴,被吵得頭疼的厲後給了允諾,答應了不會讓安王染指她的寶貝兒子。

不過厲夫人也知道,要是她這族姐想變卦那也是轉個頭的工夫,對方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就算是變臉她也無可奈何,只能希望對方看在族人的份上,給她的兒子留條活路。

她和自己的這個姐姐並不親近,雖然知道對方似乎不大喜歡自己的小兒子,可姐妹畢竟不如母子親,何況她們只是出自同族,既不同父又不同母。

要是安王看上的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就好了,為什麽好好一個男兒,偏偏是個斷袖,還要把她的寶貝兒子扯進去。

厲後原本給慕白準備的正妻正是這位厲夫人生的女兒,付家的嫡女的容貌很美,可惜是個石女,這一點外人不知道,宮裏的那幾位可是門兒清。

原本付家就準備給她找個低門第的人家嫁了,憑著婆家的實力她也不會過得太難受,大不了養著這閨女一輩子。

對待一個沒用的女兒都這般疼寵,何況是付家的獨苗苗付益閣呢。

一向在下人們面前冷靜狠辣的厲夫人幾乎要在馬車裏哭出來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過從馬車上下來她還是那個大家閨秀,當家主母。除了眼圈有點微紅,她的從容並不比平日少了半分。

這些日子就讓她的寶貝疙瘩關門著書吧,先淡淡那位安王的心思,不管怎麽,付家的香火最重要。

付家夫人是如何打算的慕白不知道,但他也並不關心。反正對方怎樣做,都不會和他預計的相差太遠。

上一世慕白也沒少被這付家人坑過,畢竟能和厲後掛得上關系的都會是慕言的助力,他樂得讓對方不高興。

這京城的水深,但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得攪一攪,攪混了才好渾水摸魚。

差不多正午時分,慕白到了蘇家那倆大獅子跟前,守門的是蘇家招的新人,沒見過慕白,但看對方這身行頭和通身氣派,也沒怠慢,便問慕白姓甚名誰,找的又是誰。

“你進去通報蘇將軍便是,告訴蘇小將軍,就說斂之找他,叫他出來見我。”

守門的進去了,出來的卻是蘇之冉,後面還有許久未見的蘇大將軍,“喲,這可真是稀客。斂之這小子總算是願意登門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了。”

“爹你真是的,斂之他本來就不可能像那些三姑六婆到處串門。”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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